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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个进城捡破烂的，前两年瞅准机会开了个废品回收站，没想到生意越做越红火，现在手底下已经有十几号人了。
这天，我正忙着指挥工人将收来的废品分类过秤，突然，背后有人怯怯地问道：“老板，你这儿需要人手吗？”好熟悉的家乡话!我回头一看，说话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，背上背着个脏兮兮的帆布袋，手里拎着个黑色人造手提包。这把年纪了还出来打工，实在不容易，何况还是我的老乡呢!我动了恻隐之心，把他留下了。
老头自称姓刘，叫刘清才，出来快一年了，因为年纪大，一直找不到稳定的工作。我把刘老头带到住的地方，看着他放下简单的行李，随口叮嘱道：“附近那些拾破烂的孩子见什么偷什么，你要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，可得随身带好。”刘老头正要把那个黑皮包往铺盖卷里塞，听了我这话，马上找了根带子，把提包挎到了身上。我不由地好奇起来，这提包里装的是啥东西？莫非是他攒下的工钱？
就这样，刘老头挎着他的宝贝提包，正式上班了。他干活很卖力，但却笨手笨脚，有时候还帮倒忙，惹的同班的人连连取笑他。干了一上午，刘老头就累得脸色苍白，还不小心扭了脚，可他一句苦也没叫，还是闷着头坚持干。我看不下去了，吩咐他去做分类的活儿，这活轻省，一般是女人做的。他苦笑一下，说了声“谢谢老板”，就默默地走向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，那个黑色的提包围挂在他的屁股上，显得可笑又可怜。
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，尽管刘老头防范得很严密，但他的宝贝提包还是丢了。有天早上出工的时候，他忘了把包拎上，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再也找不着了，急得他团团转。我说：“不用找了，肯定是那帮小子偷去了。包里有些啥？要不然咱们报警吧!”他一听到要报警，慌得连连摆手：“算了，算了，包里没啥贵重的东西，丢了就丢了吧!”
话虽这么说，但自从没了那个黑提包，刘老头就像丢了魂似的。看刘老头急成这样，我也暗暗留了心，每天都要四处巡视一番。我了解那伙小偷，他们这次尝到了甜头，一定会再来的。
这天，刘老头他们都在干活，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工人们住的那间板房前，房门虚掩着，里面一阵轻微的响动引起了我的警觉。我一脚踹开门，之间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正惊慌地把什么东西塞回枕头底下。来不及细想，我大喝一声：“抓小偷!”然后一个健步冲了上去。
那男孩子连声哀求：“叔叔，你饶了我吧，我不是来偷东西的!”“不是来偷东西的，那你偷偷摸摸地在这儿干啥？”我厉声责问。“我是来还这个的!”男孩子说着，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件东西，竟然是老头儿丢的那个黑提包!我不由一愣：这可怪了，“小偷”竟然会把偷走的东西给还回来，刘老头这包里到底装的啥？
趁我发愣的那会儿，小男孩猛地跑了出去，我拎上那个黑提包就往外追。正在这时，一个人拉住了我：“算了算了，还是个孩子，饶了他这一次吧!”我回头一看，原来是刘老头。我把黑提包递给他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奇怪，这小偷说是来还包的。你打开看看，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少？”刘老头瞪着那小偷的背影发愣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包拉开一条缝，只往里面瞟了一眼，就拉上了，说：“东西都在!”我本来很好奇包里装的是啥东西，但见他一副生怕被我看见的样子，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会了肚子里。刘老头的宝贝提包失而复得，从此以后小偷也没有再光顾过，按理说他应该很高兴，可刘老头却好像从此添了桩心事。
这天，我要到附近的一所中专学校去收废品，叫上刘老头跟车，实际上是想让他出去歇口气。因为干活笨手笨脚，其他工人对刘老头意见不少。不过刘老头对人彬彬有礼，工人们嘲笑他，他也不计较。言谈举止间自有股让人敬重的气度，我对他既有几分敬重，更有些许好奇，所以反而很照顾他。
货装上车后，学校管后勤的贾科长出来了。我迎上去准备同他聊两句，谁知，他却两眼发直地看着我身后。我回头一看，我身后除了刘老头没别人啊!我正在纳闷，贾科长已经撇下我，大步走向了刘老头：“老师，您怎么会在这里？”说着，他紧紧地握住了刘老头的手。
刘老头竟然是贾科长的老师？我还未明白过来，贾科长已经拉着刘老头过来了，激动地说：“这是我的小学老师，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。当初老师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。哎，不跟你说了，我把老师留下了，我们爷俩还有好多话要说。”
当天下午，贾科长就派人来取走了刘老头的行李。来人说贾科长已经在学校给刘老头找了份管学生宿舍的活，每月八百块呢。我听了，也很为刘老头高兴，还打算下次去学校的时候看看他。
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去学校，刘老头就一个人回来了。算起来，他干那份新工作还不到一个星期。
刘老头还拎着他那个黑皮包，可整个人却大不一样了，看起来容光焕发，神采奕奕，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!
我没来得及说话，刘老头就歉意地说：“你一直都很照顾我这个老乡，我早该告诉你实情，可以为爱面子，就是说不出口。其实我是个代课教师，也是五里坡教学点唯一的老师。五里坡教学点有四十多个孩子，分成三个年级，他们的课都由我上。一年前，乡里撤了这个教学点，我也就失业了，教了二十多年的书，年纪又大了，找工作实在不易!还好，遇上了你这样的好心人。”
“教了二十多年的书，说不要你就不要了？”我不平地问道。
“‘三十功名尘与土’，何况我这才二十多年呢!”刘老头缓缓地说，“再说我也不是白教的，政府每个月都给了我工资，从最初的二三十元到后来的一千多元。一千多元虽然很少，可是我和老婆再种点田，也勉强可以过日子了。何况政府还给了我买断工龄的钱，每年一千元，二十多年，也有2万多元。前些年我老婆生病欠下了债，这些钱不够填窟窿，所以我还得出来打工还债。”
见话题有些沉重，我连忙岔开说：“老刘，那些事都过去了，现在我要祝贺你，有贾科长这样好的学生，给你提供了这么好的工作。”刘老头却摇了摇头，忙说：“那份工作的确不错，比起我着一年的活儿来，既轻松，收入又高，可我今儿已经辞职不干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我吃惊地问。刘老头兴奋地说：“今天老家来电话了，说五里坡教学点撤了以后，很多孩子也辍学了。于是乡里决定恢复教学点，还请我回去代课。我已经决定了，回去重新拿起教鞭!”
“可是，你在贾科长那儿，轻轻松松就能拿八百，你代课辛辛苦苦一个月才三百元呀!值得吗？”“为了这些孩子，值得!”刘老头可顶地说。我还没问原因，就见他回头叫了一声：“小虎子，出来吧!”围墙外，一个小男孩低着头走了进来，我一看，不由吃了一惊：这不是那天的那个小偷吗？
刘老头摸着小虎子的头，说：“小虎子以前是我的学生，五里坡教学点撤了后，他和几个孩子进城打工，被人胁迫当了小偷。他偷了我的包，认出了我的东西，所以又拿回来还我。那天我就认出了他，此后也一直在找他。昨天我终于找到了他，然后带他去了派出所。派出所根据他交代的情况抓住了那几个坏人，因为他年纪小，派出所统一我把他带回去教育。”
看着刘老头还把那个提包宝贝似的搂在怀里，我终于忍不住问道：“刘老头，你的黑皮包里究竟装了些啥？要这么宝贝似的带着？”
刘老头笑了，笑的很灿烂：“我因为爱面子，一直不想让人知道。里面其实没啥特别的东西，知识对我来说很宝贵罢了。包里除了我二十多年来所获得的一些荣誉证书，就是这个了。”说着，他拉开包，从里面拿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布，郑重地展开。我眼前一亮，那竟然是一面洗得已经有点退色的国旗!
“这面国旗，在五里坡教学点飘扬了好多年了。每周我都在孩子们的国歌声中亲手升起它。教学点撤了的时候，我留下它作纪念。现在我要把它带回去，让它重新飘扬在五里坡!”
此时，我觉得眼角有点湿润，我终于知道了黑皮包里的秘密，那是一颗炽热无比，忠于教育的心!（作者：廖华）
作者联系与投稿：zishuogs@126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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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达卡
发表于 2015-8-31 17:15: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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